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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 晉江獨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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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七夕】3

莫曉打起竹簾一瞧, 他們的篷船已經進入水道並駛過大半了,另一頭卻迎面來了條畫舫。

畫舫上燈火通明,絲竹悠揚,自是那富貴之人雇來了樂伶歌伎,飲酒作樂。

這條畫舫有上下兩層,又高又寬,一條船就要占去大約五分之四的水道寬度。兩船絕無並行可能,只有讓一條船先過去,另一條船才能通行。

畫舫前甲板上的人大聲吆喝著:“讓開!讓開!”畫舫上的船夫亦揮舞著雙手,示意篷船避讓。

按理篷船都快駛出水道了,畫舫應該讓篷船先行, 但畫舫卻毫無停下的打算,仍以原先的船速進入水道。

篷船上的船夫眼見畫舫根本沒有退讓的意思, 而他們這條船與畫舫比起來, 猶如高樓與草屋的區別。若是兩船相撞, 傾覆的必然是篷船,只能用竹篙撐船, 設法止住前行之勢,向後調頭。

但調頭歸調頭, 船夫們嘴可不閑著, 罵罵咧咧地講話自然不好聽。

他們在上風頭,只言片語隨風飄過去,畫舫上的人聽見了,不由怒道:“把你們的臭嘴洗幹凈了再說話!這船上有許多達官貴人, 你們這等賤民可得罪不起!”

篷船的船老大恨恨啐了一口,卻也不罵了,黑著臉撐船調頭。

畫舫的二樓珠簾掀動,有個人從裏鉆了出來,想是聽見外頭聲音嘈雜,出來看看怎麽回事。

此人肥頭大耳,白白胖胖,五短身材,猶如球狀的身軀上裹著一件綠袍,若不是手裏還端著一只酒杯,乍一看還以為河裏的大癩蛤.蟆爬上船來了。

綠蛤.蟆身後跟著出來一人,滿臉殷勤笑容:“賀三公子,您小心著點。哎,這兒有點滑……您慢點兒。”

楊如意看清此人面容,急忙避進船艙,低聲道:“督主,綠衣人身邊那個就是昨晚攔車查問的錦衣衛之一。”還正是話多貧嘴的那個。

芮雲常點了一下頭,他與阿曉昨晚都未下車,如意卻是與此人打過照面的,未免多生枝節還是避開的好。

莫曉聞言放下竹簾,回頭看向芮雲常,好奇地問:“阿晨,這穿綠袍的是誰?你認識麽?怎麽這個錦衣衛對他如此客氣殷勤?”

芮雲常掠了眼綠蛤.蟆:“賀雨石的侄兒。”

“賀雨石?就是內閣大學士的那個賀雨石?”莫曉記得撰寫萬字奏折帶頭罵阿晨的就是這位閣老。這位大學士不是最痛恨廠衛麽,為何他的侄兒會與錦衣衛走在一起?

芮雲常彎了彎嘴角:“當初罵得最兇的是他,第一個投降歸順的也是他。”

莫曉:“……”

她隔著竹簾縫隙望著對面畫舫上的兩人,忽而靈光一現:“會不會當初就是他和盛安福勾結起來,逼你請辭的?”

芮雲常不置可否地撇撇眉毛:“或許吧。”

這幾句話的時間,外頭越加吵嚷,還有驚呼聲響起!

芮雲常眉頭一挑,登上甲板查看究竟。

原來他們這條篷船較長,船夫又較少,為調頭要在船舷前後來回走,因此還沒能完全調過船頭,畫舫已經逼近!

篷船上的船夫大喊著,一邊用竹篙去頂畫舫的船頭,借力加速。畫舫上的船夫也設法用竹篙撐篷船,想將他們頂開。

但畫舫巨大,盡管速度並不是太快,其沖過來的勁道仍然極大。幾根竹篙哪裏撐得住,兩船距離仍在不斷縮小。

篷船上的船夫都憋紅了臉用足力氣撐頂。

但聽“啪!”的一聲,其中一根竹篙竟生生被這巨大的力量壓斷。半根竹篙高高飛起,另半根彈回,打在船夫身上。

船夫吃了這一下,頓時站立不穩,向前摔入水中。

這些船夫都通曉水性,落水對他們來說本不算回事兒,踩兩下水便浮了上來,雙手攀上船舷便往上爬。

然而他身上帶傷,雙手無力,撐了幾下都沒能撐起來,再次滑入水中,只靠雙手搭在船舷邊。

另兩名船夫正在發力撐船,既分不出手,也來不及去拉他。

偏偏此時畫舫正在逼近篷船,這名船夫正在兩船之間的夾縫中,眼看就要被攔腰夾成兩段!

莫曉指著船夫急喊一聲:“阿晨!”

芮雲常聽見,回頭對她叮囑了一句:“你自己小心,把柱子抓牢了!”

接著躍步上前,俯身握住船夫雙臂,發力一提,輕輕松松將百半多斤的漢子提上甲板。

船夫雙腳剛踩上甲板,就聽得“砰!咚!”,連聲巨響中,畫舫撞上了篷船。

篷船體小船輕,頓時劇烈搖晃起來。莫曉站在篷子下,只靠單手抓著一根撐篷的柱桿,被晃得身體不穩,左手雖然還抓緊柱子,身子卻被狠狠甩向另一邊的欄板!

芮雲常救起船夫,再回頭瞧見莫曉這邊出狀況已經來不及趕回。

莫曉閉眼縮起肩膀,卻沒有如料想中撞到欄板上,反被人攬住了。睜眼一看,原來是如意攬住了她。

莫曉朝她點點頭,道:“多謝。”

楊如意笑笑:“護衛先生安全本就是如意之責,先生謝什麽啊!”

芮雲常輕輕舒了口氣。

要按照他以往處事,明知道兩船相撞會發生搖晃,他不會去救船夫,只會先顧著阿曉的安全。

但他若真這麽做了,阿曉一定會怪他。按著她性子,定然會說她在船艙裏,最多是摔一下撞一下,碰出幾塊烏青,不算什麽,那船夫卻是條性命,孰重孰輕不言而喻。即使她不明說,心裏定然也是這樣想的。

畫舫上的賀三公子一手端酒,一手握了把白棗,邊吃邊樂呵呵地瞧著篷船上的一團亂,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場險些鬧出人命的混亂,就是他這條畫舫引發的。

貧嘴錦衣衛望著劇烈搖晃著的篷船上卻穩穩而立的芮雲常,忽然“咦?”了一聲。

賀三“噗”地吐了口中棗核,問道:“你咦什麽?”

篷船上只有艙內點著燈,芮雲常站在甲板上,背光而立,又面朝船艙方向,看不清楚臉,但他方才救船夫時露的一手並不簡單,尋常人絕不會有這樣的身手。

貧嘴錦衣衛對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天,越看越覺得眼熟,急朝後招手:“拿盞燈來。”

不等畫舫上的仆從提燈過來。芮雲常一矮身回到船內,挽著莫曉的肩,低聲問她:“你還好嗎?”

莫曉搖搖頭:“沒事,有如意在呢!”

外頭畫舫仍然在不停向前,篷船調頭掉了一半,斜橫在水道中央,被其推擠著後退,兩條船的船舷互相摩擦,發出令人牙酸的“吱——吱——”聲。

船老大帶著另一名沒受傷的船工,努力撐著畫舫的船舷,保持兩船之間的距離。

賀三眼見篷船上的人並不想惹事,也沒有什麽好看的了,聳肩笑了一聲,嘲諷道:“早讓開不就沒事了?”轉身準備回閣子裏去。

貧嘴錦衣衛雖對方才救船夫之人的身份仍然存疑,但人都進船艙去了,他也就擱下此事,陪同著賀三一同往內走。

賀三這一句“早讓開不就沒事了?”入耳,篷船上的人都氣極。

因為方才那場巨震,篷船內桌上的果子滾得到處都是。芮雲常從桌上拾起兩枚白棗,掀開簾子一角,伸指彈去。

第一顆棗直飛畫舫二層,打在欄桿上。

他用力恰到好處,不至於把欄桿打斷,只留下一道裂縫。周圍聲音雜亂,棗子打在欄桿上的那聲脆響並未引起任何註意。

第二顆棗劃過一道弧線,正落在賀三公子腳下。

賀三那肚子,又圓又大又突出,比懷胎十月的孕婦肚子都大,低頭沒法見著自己的褲腰。別說腳下有棗看不見,就是有個西瓜他也是看不見的。

他一腳踩上棗,鞋底打滑,頓時不由自主地朝後仰倒,肥碩的身軀撞上欄桿,已經開裂的欄桿承受不起他重量,“哢嚓”一聲折斷!

賀三雙手空抓,身不由己地朝畫舫外摔去。

貧嘴錦衣衛嘴裏正提醒著:“三公子小心,甲板上滑……”見他朝外摔,急忙去拉。

但賀三那個身量,起碼有三百多斤,貧嘴錦衣衛瘦的猴精似的,又無處借力,一把沒拉住他,反被慌亂的賀三一起拽了下去。

兩人一起摔下畫舫,濺起好大一朵水花,十個伏明霞都壓不住。

畫舫上的人七嘴八舌地驚呼起來:“有人落水了!”

“哪個落水了?”

“是賀公子啊!還有那誰……是哪個啊?”

“別管那誰了,趕緊停船!把賀公子撈上來啊!”

“拿燈過來!快拿燈!”

畫舫上的船夫盡力停船,但畫舫船體巨大,要停下也不是那麽容易,好不容易才減下速度。

船上的人提燈照亮水面,只見水面浪花氣泡翻騰,不見有人上浮,但賀三公子的綠袍倒是挺顯眼,在水下若隱若現。

眾人有的向水中扔繩索,有的把竹篙伸向兩人落水之處,還有水性好的人跳水救人。

篷船借機遠離,退出水道。

遠遠地瞧見畫舫上燈影晃動,人影來去,想是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把那位賀三公子撈上來。

船老大不知是芮雲常丟的棗,朝畫舫方向狠狠啐了一口:“活該!老天有眼呢!淹死這個黑心腸的狗雜種才好!”

芮雲常低笑一聲,道:“淹是淹不死的,最多不過多喝幾口水罷了。”

船老大聽見了,往水裏連呸幾下:“讓他喝老子的口水。”還覺不夠,又把一桶不知洗過什麽的臟水倒進湖裏。

莫曉忍俊不禁,好笑地瞥了眼芮雲常:“阿晨,我累了,我們回去吧。”

被方才之事一攪和,多少有些掃興,另外她也擔心,萬一那賀三與錦衣衛回過味來,猜測是阿晨搞的鬼,回頭來找他們那就多事了。

芮雲常知她不是真的累了,並不點破,吩咐船家回原先登船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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